突破“卡脖子”，中国白羽肉鸡出海
本报记者 赵觉珵 沈维多
当地时间6月16日早上6时49分，坦桑尼亚航空TC403航班经过11个多小时的飞行，平稳降落在达累斯萨拉姆尼雷尔国际机场。飞机上的乘客或许没有注意到，与自己同机抵达非洲大陆的还有一批特殊的“客人”——北京市华都峪口禽业有限责任公司自主培育的1.55万只“京红1号”高产蛋鸡和1000只“沃德188”快大型（饲料转化率高、体型大、生长速度快）白羽肉鸡父母代种鸡。
这是我国自主培育的种鸡首次实现出口，也是国产畜禽品种向国际市场迈出的标志性一步。此次对坦桑尼亚出口的活禽中包括一批我国自主培育的白羽肉鸡种鸡，打破了欧美企业在国际市场对这一品种的垄断。从白羽肉鸡种源完全依靠进口到多个自主培育品种不断成熟，中国自主培育的白羽肉鸡正在为世界提供一个新选择。
首批国产种鸡抵达坦桑尼亚
“由于检疫规定等原因，中国的活禽在此之前还没有出口过。”峪口禽业家禽研究院执行院长樊世杰是此次种鸡出口的负责人，他日前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在国内种业振兴的号召、“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的契机以及中坦两国长期友谊不断加深等天时、地利、人和下，中国自主培育的蛋鸡肉鸡品种终于走出国门。
提起这批种鸡近40个小时的旅途，樊世杰对每一个时间节点都记得清清楚楚：在拿到海关出具的中国第一张种禽出口《动物卫生证书》后，6月14日23时，第一车雏鸡从出雏器运出；15日凌晨3时，运雏车驶出位于北京平谷区的孵化场前往大兴国际机场，并于8时15分起飞前往广州；16日零时15分，雏鸡从广州起飞前往坦桑尼亚，于当地时间6时49分落地。据樊世杰介绍，这批种鸡抵达坦桑尼亚的落地成活率高达98.92%，截至目前在当地养鸡场的整体成活率也在97%以上，长势良好。
此次出口的“京红1号”是中国培育出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蛋鸡品种，“沃德188”则是我国现有的3个自主培育快大型白羽肉鸡品种之一。2021年12月，农业农村部发布第498号公告，经国家畜禽遗传资源委员会审定通过“圣泽901”“广明2号”“沃德188”等3个快大型白羽肉鸡品种，它们是我国首批自主培育的快大型白羽肉鸡新品种。
“这次出口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峪口禽业副总经理、家禽研究院院长吴桂琴博士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相关消息发布后，很多国家与地区的企业纷纷与峪口禽业取得联系，探讨进口中国种鸡的事宜。
在国际业内引发如此巨大反响的背后是各国企业对中国在白羽肉鸡育种领域长期努力成果的认可，以及对新玩家打破垄断的期待。
对外依存度曾是100%
20世纪40年代，美国科学家成功选育出体形大、生长快、产肉多、产蛋量高的现代白羽肉鸡品种，并逐渐成为全球多数商用养殖肉鸡的首选种源。20世纪80年代以来，凭借着“40天左右出栏，体重可达4—6斤重，1.5—1.6的料肉比”等显著优势，白羽肉鸡被引进中国后迅速普及。
有统计数据显示，白羽肉鸡贡献了全球约70%的鸡肉，占我国鸡肉产量的58%和畜禽肉类产量的16%。不过，在过去约40年的时间中，全球白羽肉鸡种鸡绝大多数来自欧美企业，与很多国家一样，中国白羽肉鸡的种源对外贸易依存度一度是100%。在国际市场上，目前白羽肉鸡种鸡主要被德国EW集团垄断。
白羽鸡的代际结构呈金字塔型，最上面的是原种鸡（纯系），中间是曾祖代、祖代、父母代以及商品代。国外公司对外销售的通常是祖代和父母代鸡，养殖场可以自行繁殖出具备杂种优势的商品代鸡面向市场销售，处于金字塔顶尖的原种鸡则被牢牢攥在手里。培育出“圣泽901”的圣农集团首席育种专家肖凡解释说，一般来说，祖代种鸡的生命周期在65周左右，中企几乎每年都需要向国外购入新种鸡。
“白羽肉鸡养殖这样一个年产值上千亿元的行业，全部依赖进口的风险非常大。”肖凡对《环球时报》记者举例称，这就像给白羽肉鸡养殖加上了一个“水龙头”，国外企业可以控制出水量的大小。由于外国企业的垄断，国内企业的议价能力很低，这给中国企业造成了很大的成本压力与风险。从国家层面上看，由于饲料转化率高，白羽肉鸡是为中国民众提供蛋白质的重要产业，绝不能被国外“卡脖子”。
不时出现的禽流感也是潜在风险。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的业内人士均提及，2015年左右，国外多国暴发的禽流感曾令中国白羽肉鸡引种进口被迫中断半年。
“苦垄断久矣”的不仅是中国企业。吴桂琴说，由于中国有本土自主育种，国外企业销售给中国企业的种鸡价格在全球范围相对较低。但在日本等国，购买种鸡的价格要比中国企业贵两三倍，成本高昂。
从山沟秘密育种到领跑国际
中国人餐桌上的鸡肉没掌握在自己手里，这让政府部门与行业意识到自主培育白羽肉鸡品种的迫切性与重要性。
2009年，原农业部成立白羽肉鸡育种协作组，研究编制了《中国白羽快大型肉鸡育种战略研究报告》，倡导和推动重启白羽肉鸡育种攻关工作。随后，广东新广农牧、圣农集团和峪口禽业先后开启白羽肉鸡育种工作。
肖凡告诉《环球时报》记者，2011年，圣农集团创始人傅光明决定自主育种。作为一家规模庞大的肉鸡养殖企业，为避免国外企业“断供”，圣农集团的育种工作在福建南平的山沟中秘密进行。“自主育种起步是很艰难的，尤其是缺乏商业育种的人才。”作为这一项目的带头人，肖凡每天早上5时就起床开始选种，每年他经手的鸡有20万只。
“十年磨一剑”，2021年年底，圣农集团“圣泽901”、峪口禽业“沃德188”和新广农牧的“广明2号”同批通过品种审定，结束了中国白羽肉鸡种源全部依赖进口的被动局面。“这是企业自身发展的需要、行业的需要，更是国家的需要。”肖凡说，3家企业同时做出自主研发的选择并取得成绩，是巧合也是必然。
随着自主培育的白羽肉鸡品种逐步推广，国内的肉鸡养殖市场格局也在发生转变。农业农村部印发的《全国肉鸡遗传改良计划（2021-2035年）》明确提出，到2035年，自主培育白羽肉鸡品种市场占有率达到60%以上，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种业企业和品种品牌。
肖凡表示，预计到2025年，“圣泽901”祖代鸡在国内市场占有率将达到40%，并逐步拓展国际市场。作为白羽肉鸡种鸡出口的先行者，峪口禽业也计划加快拓展国际市场，并将目光对准“一带一路”合作伙伴。樊世杰说，通过在坦桑尼亚的实践，峪口禽业建立了一套可行的出口模式。目前企业已经与加纳、马来西亚、菲律宾、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老挝等国的企业探讨引种事宜。
吴桂琴说，中国白羽肉鸡培育在部分领域已经实现国际领跑，国外企业也开始学习中国的育种模式，“我相信，未来中国品种将引领世界潮流”。▲